1944年6月，滇西的雨季来得特别早。

雨水把山路泡成了烂泥塘，远征军的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，绑腿里灌满了泥浆，走起路来噗嗤噗嗤直响。

有个新兵蛋子边走边嘟囔："这鬼天气，连老天爷都跟咱过不去。"话音刚落，远处龙陵城头的太阳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，像块膏药似的贴在山头上。

龙陵这地方可不简单，卡在滇缅公路的咽喉上，日军在这修了密密麻麻的碉堡群，钢筋水泥的工事比王八壳还硬。远征军的侦察兵回来直摇头："小鬼子把整座城都修成了铁桶，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。"这话可不是吓唬人，第一次冲锋时，87师一个连刚冲到半山腰，暗堡里的机枪就响了，子弹跟下雨似的，转眼间山坡上就躺满了人。

要说这仗打得有多惨，看看老东坡就知道了。新28师的弟兄们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跟鬼子死磕了六天六夜，山坡上的尸体摞得跟柴火垛似的。有个老兵回忆说："那会儿阵地上臭得熏眼睛，死人都发胀了，可谁顾得上这个？能活着喘气就是祖上积德。"最要命的是鬼子还使阴招，毒气弹一放，大伙儿赶紧用尿浸湿毛巾捂着脸，那味道，啧啧，比老陈醋还冲鼻子。

8月份总算盼来了空中支援，34架美军飞机把山头犁了一遍。地面上的弟兄们乐得直拍大腿："这下看小鬼子往哪儿躲！"谁承想炸弹刚停，那些地老鼠似的鬼子兵又从坑道里钻出来了，气得炮兵连长直骂娘。有个机枪手打红了眼，边扫射边吼："狗日的属蟑螂的吧？这么炸都不死！"

转折点出现在10月底，邱清泉带着部队玩了一手漂亮的迂回战术。200师的弟兄们愣是从密林里摸到了日军屁股后面，把滇缅公路切成了好几截。这下可把城里的鬼子急坏了，电台里哇啦哇啦乱叫，活像热锅上的蚂蚁。有个被俘的日本兵后来交代，他们长官当时脸都绿了，一个劲儿地念叨："完蛋了，退路被断了。"

总攻那天，300门大炮齐鸣，炸得龙陵城地动山摇。步兵们猫着腰往前冲，街巷战打得那叫一个惨烈。有个排长带着人摸到了日军指挥部，发现里头横七竖八躺满了鬼子军官，都是切腹自尽的。排长啐了口唾沫："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？"

11月3日清晨，最后一股残敌趁着大雾溜了。炊事班的老王头爬上城墙插旗子，看着满城的废墟直摇头："造孽啊，好好一座城，硬是打成了马蜂窝。"统计战果时，文书的手直发抖：远征军伤亡两万八，鬼子死伤一万三。有个团长看着名单直叹气："这些娃娃，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啊......"

如今龙陵的田野早就恢复了平静，只有山坡上那些弹坑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。偶尔有老农耕地时还能翻出锈迹斑斑的弹壳，年轻人拿在手里把玩，老一辈的看见了总要念叨："可别小看这铁疙瘩，当年是要人命的玩意儿。"滇缅公路上的卡车依旧川流不息，喇叭声在山谷里回荡，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冲锋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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